摘要:2022年3月21日,上海虹桥国际机场,值机区几乎空无一人。(图/ 视觉中国)2020年1月24日,除夕。前一天武汉因疫情“封城”,此后各省陆续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24日当天,文化和旅游部下发《关于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
2022年3月21日,上海虹桥国际机场,值机区几乎空无一人。(图/ 视觉中国)
2020年1月24日,除夕。
前一天武汉因疫情“封城”,此后各省陆续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
24日当天,文化和旅游部下发《关于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暂停旅游企业经营活动的紧急通知》,要求即日起,全国旅行社及在线旅游企业暂停经营团队旅游及“机票+酒店”产品;除已经出发的旅游团,前往国内外的所有线路旅游团业务暂停。
从业多年的国际旅游团导游韩宏侠,以及她的导游同行们,在同一天进入停业状态。
从全世界抢购抗疫物资
比起这个消息,更让韩宏侠感到揪心的,是彼时武汉愈演愈烈的疫情。
每天更新的确诊人数让她焦躁不安,已经完全没有心情过节的她和一群同行在群里商量,大家都觉得应该做点事。
当时还有相当一部分国际团导游已经带着国内旅游团出发,此时正分散于世界各地,按相关政策要求,他们将按正常安排带团完成旅程。
这意味着他们还能买到当时在国内已经被一扫而空的各种紧俏防疫物资,尤其是医疗机构急需的口罩、防护服等用品。
在行内颇为资深且素有威望的韩宏侠当即决定号召同行们筹集捐款,并联系尚在海外的导游们采购抗疫物资。
整个决定过程简单仓促,没费什么劲,群里的同行就开始有钱出钱、有人找人,一切显得顺理成章。
两分钟不到,一个相识的朋友转给她500元,表示“你自行处置”。
韩宏侠的丈夫及两个未曾谋面但积极响应的同行各自开始募捐,当晚收了将近30万元。
很快又有几个同行加入韩宏侠的行列,最后大家形成一个7人运营团队,一起募捐,联系彼时正在国外的导游购买物资,再联系有需要的医院或机构,然后安排快递运输。
这个群里除了丈夫,其他人都是韩宏侠未曾谋面的网友。但这并不影响成千上万的资金和物资在他们之间流转。
微信上一下多出了100多个功能不同的群聊,包括韩宏侠在内的7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连轴转,每天睡两三个小时。
大家迅速建立起了一套相当专业的工作机制,谁捐了多少钱,谁在哪里买了什么物资,数量多少,快递费用,给到什么机构……各种明细一清二楚。
消息传开后,包括湖北等地在内的许多医疗机构找到韩宏侠求援。
她会简单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信息,比如工作证件、医院规模、医护人员数量等,然后视情况决定支援物资的内容和数量。
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甚至还曾有人冒充韩宏侠骗物资。
此事发生后,大家专门建了一个叫“纪检委”的群,并让专人在募捐大群里一个个翻看朋友圈,尽量将存疑人员剔除。此外,再遇到求助者,韩宏侠会请受捐人“摸着良心用人格担保没有骗人”。
与此同时,在国外活动的导游们在工作之余满大街搜罗急需的抗疫物资,并按照韩宏侠的要求开好发票或收据以便统计。
像防护服这种日常少见的东西,不少导游只能在所在地一家一家药店走访询问。
这里一两件、那里三四件地凑,最后通过自行携带,或者用国际快递等方式运回国。
导游们的行动也获得了同团中国游客的支持。“许多人在回程中帮忙搬货,托运时也积极让出自己的行李配额。”韩宏侠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韩宏侠在导游同行的微信大群里喊一声,马上就会有人出来响应。
此外,整个物资支援流程的所有节点,几乎都在尽可能地给韩宏侠他们提供方便,比如只收了成本价便帮他们从广州运输物资去武汉的卡车司机、给从海外运回国的物资开通行绿灯的广州机场海关等。
在所有人的通力合作下,导游们从全世界抢购回国的物资,在短短几天里,陆续出现在了抗疫最前线。
2020年2月18日,韩宏侠等人开始支援抗疫的第26天,全国抗疫局势初现曙光,物资紧缺局面暂告一段落,韩宏侠在朋友圈里公布了整个支援行动的统计数据:26天里1953人次募捐到了价值人民币1839534.57元的抗疫物资,发往了全国98家医院。
3月2日,最后一批采购到的防护面罩从美国寄回,原本准备寄给武汉的一些医院和社区,此时相关单位告诉韩宏侠,他们暂时不需要了,而且想接受都办不到——库房里堆满了物资,放都放不下。这批物资后来捐给了广州的一些医疗机构。国际导游们的抗疫物资志愿行动,就此宣告结束。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最为猛烈的那段日子里,几乎全球各行各业的华人都曾以不同方式,为中国抗击疫情贡献自己的力量。(图/ 视觉中国)
停业的两年
因为经历过“非典”,疫情刚开始时,韩宏侠一度觉得旅游市场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是,随着国外疫情全面暴发,国际旅游重启似乎遥遥无期。
停业的她一度陷入彷徨。
据世界旅游组织统计,2021年全球国际游客总人次比2019年减少70%—75%,与2020年情况大致相同。
而在遭受疫情冲击前,中国出境旅游正迎来一片繁盛。中国旅游研究院、携程旅游大数据联合实验室发布的《出境“新跟团游”大数据报告2019》显示,2019年上半年出境旅游突破8000万人次,通过报名跟团游产品出境的游客人数增长了43%。
而出境跟团游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以中老年游客为主,年轻一代游客对跟团游并没有那么排斥。根据以上报告,2019年上半年跟团出境旅游的90后、00后年轻群体占34%,相较2018年同期增长了5%,如果加上80后,40岁以下人群在出境跟团游中占比达到了61%。
随着中国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国内旅游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恢复,但做惯了出境旅游团的导游们要转型做国内旅游团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对于导游而言,从境外游换到国内游,首先是业务上存在很多生疏的地方。另外,国内跟团游市场的蛋糕并没有变大,如果原本做境外的导游们都转做国内,很可能大家都吃不饱。
所以,包括韩宏侠在内的出境旅行团导游们,停工后转做国内旅行团的人并不多。
韩宏侠说,她十几年的导游职业生涯几乎都在做境外旅游团,工作内容和经验全部围绕欧洲国家展开。如今带国内团的大多是她的学生辈,有些干脆就是她带出来的学生,跟他们抢饭吃,自己总觉得说不过去。
而且年龄也到了。以前韩宏侠带团出国,总能遇到一些来自欧美或日本的导游同行,他们都快70岁了还在一线东奔西跑,她很羡慕这种状态,但这种情形对中国导游来说十分少见。
在国内,活跃在一线的导游从业者年龄大多都在40岁以下,他们常常是以个人挂靠旅行社的方式从业,不存在被公司炒的问题,但大家到了年龄基本会改行,仿佛某种行规。
面对疫情给文旅行业带来的“阵痛”,最初导游们都很焦虑,但出路也要找。
韩宏侠考虑,做导游做到白头这种美好愿景,对她本人而言或许并不现实——孩子大了、开始上小学、需要她投入更多精力。
想到这些,她索性决定暂时放慢脚步,回归家庭,用更多时间陪伴孩子成长。
但韩宏侠没有切断和导游这个职业的联系。
作为资深导游,她会给一些学校的旅游专业授课,或者担任一些导游行业竞赛以及导游证考试的评委。
导游行业的萎缩在新人培训环节也可见一斑。
韩宏侠记得疫情发生前,单是广州,一个考场一上午参加导游证考试的学生就能达到6000人。
但韩宏侠估计去年一年,全广州报名考试的可能不到3000人,考试也改为线上进行。报名的这批人大多都是学导游专业的学生,考证是因为专业有硬性毕业要求,但他们毕业后会不会从事导游这个职业,韩宏侠也没有答案。
不仅是韩宏侠,在经历最初的迷茫后,导游从业者们开始寻找各种转型的可能:有人进修旅游知识;有人成为线上导游主播,自学拍摄、剪辑、运营;有人投身导游培训……
和韩宏侠一起做国际导游的那拨人,大多都转了行。
韩宏侠觉得之后境外游重启时,这些人重新回归执业的恐怕不会超过三成。
毕竟,“疫情的终结是个渐进过程”,“家事繁琐、个人心态、身体状况”,都会影响大家的选择。
2020年,在支援疫情行动结束后,韩宏侠曾和同行们相约,待湖北疫情结束,春暖花开,一块去那里走走看看,与疫情期间共患难的医务人员们见见面,只是这两年她一直没抽出时间。
回想起来,韩宏侠觉得,2020年冬春之交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是她和同伴们导游生涯的最高光时刻,他们曾用自己的微光照亮过别人。
组图: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包括韩宏侠在内的导游们,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参与了历史。